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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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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也想象过几次,应该会问他们为什么不要我吧,然后就不知道了。”她就是想知道个原因,是有什么苦衷不要她的,还是像是月圆的爹,因为贫困故意把她扔了的。

    如果是后者,而她的双亲在抛弃她以后生活得很好,那即便找到了,也还是不要相认吧,她虽然难过但也不想他们为难,毕竟是给了她骨血的人。

    即便是没有养育之恩,至少也让她来到这世上。不过这些都是白话,也得要找得到人才得。

    “你能不能最后再帮我一个忙?等我死了,把我葬回郊外,我想葬在那,我的朋友都在那。”

    月圆平静的交托着身后事,长生明白了为何那时问月圆有没有不舍得离开时她摇头了,因为她是打算回去的,即便不会活着回去,尸体也是打算托他们运回去。

    “我明日跟师父说。”说完这句两人就不再说话了,但都睁着眼睛,睁到了天亮,提及了死这个沉重话题,反正长生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天刚亮,那来换瓦的人倒也来的早,噼啪的敲了门,孙带弟被吵醒了去帮开了门,那人问要了把梯子架在檐上,手脚灵活,一两下子都爬到屋顶上去了。

    孙带弟醒来了也不再睡了,匆匆忙忙洗漱后要去厨房准备早饭。这是月圆住进来这几日第一次主动要求帮忙,她说想帮孙带弟做饭。长生常听人说,一个人死前会做些反常的事,那这算不算反常?

    长生想一整日都跟着月圆。要是出什么意外,比如脚踩香蕉皮要滑到,她可以及时扶住。就算凭空掉下什么硬物,她也能挡着。只是事与愿违,那吴慧也不知道为何今日也起早了。

    吴慧看到李珠还在房里睡着心里不痛快的,只是暂且压下,催促孙带弟去做饭,孙带弟和月圆出去了,长生想跟上却被吴慧拦了下来。

    其实她目标不是长生的,而是卦燎,但这几日她也是看明白了,发现卦燎只买长生的账,对她服帖得不得了,所以才想从长生这处下手。

    吴慧笑道,“让她们去准备就好了,厨房挤得很,也容不下这么多人。姑娘你们是什么时候走?”

    长生有些心不在焉,“可能今天吧。”

    吴慧眼珠子转了转,想着他们要是今日早,那就要趁现在多占些便宜了。“这几日住得可舒服,虽说你们一开始就明说只留几日,但我夫妻二人好客,又唯恐照顾不周,费了不少心神。你瞧,今早我起来看到头上好像生了几根白发。”

    吴慧说着拨开头发让长生瞧,长生一眼看去,乌黑油亮得很,实在找不到她说的白发是生在哪。吴慧也不让长生细看,很快就把头发又拨弄回整齐了。

    “总之这几日真是心力憔悴。我平日身体也不是很好,大夫都让我多休息,少操心的。我听说这珍珠若是磨成了粉服用,可以养身。”说着眼神有意无意瞥向卦燎衣服上的珍珠。

    卦燎不喜欢吴慧,自然也不想搭理她,哼了一声,用头顶的冲天小辣椒样的发辫对着她。。

    长生想着月圆的事,也没怎么仔细听,何况她又迟钝,这样拐弯抹角的暗示,她听不太懂意思,以为吴慧真的单纯就在跟她说珍珠的功效。

    长生道,“那你可以去买珍珠。”

    吴慧索性说的更明白些,“我们家家贫。招待你们的饭菜都是平日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银子买的。这几日的吃食,若是之前是肯定不敢这样随心的吃的,都是过年才杀鸡杀鸭的,也是为了招待你们几位才如此,哪来的银两。”

    长生道,“我真的想去厨房帮忙,要不等做完早膳。我再来跟你讨论珍珠。”

    吴慧心里骂了几句,什么讨论,她是想白要了那珍珠去,猜着长生是真傻还是装傻,“不过是做几个人的早膳,带弟一个人也能做的了。我们还是先说说珍珠把,之前这么名贵的东西我虽在城里见过,却是连摸也不敢摸的。虽然大女儿成亲时她夫家给了些聘礼,但那些也是日后要留下来给带弟做嫁妆的,我怎么能动呢,所以……”

    吴慧滔滔不绝,长生一直想着出去,那吴慧就是不让还干脆直接堵门口了。长生正想法子,就听到有人大喊快下来。

    那换瓦的两个人不知是去喝水还是去茅房了,总之不在屋檐上,但梯子就这么架着的,而孙苗就是顺着这梯子爬到顶上去了。而孙月圆则跟在后面。

    吴慧扯了嗓门叫喊道,“我的小祖宗。你爬这么高做什么,想要娘的命么,还不下来。”

    孙苗手里抓着什么,长生定睛看,发现是只鸟儿。月圆道,“你放了它。”这鸟是来寻她的,没想到落在厨房的窗上,被孙苗用弹弓射了小石子打伤了,孙苗捡起受伤的鸟儿想带回去折磨。月圆怎么肯,结果追了出来。

    孙苗的个性已经是被他爹娘惯坏了,到手的东西除非是他不要,否则谁来抢他都不给的。他被月圆追上了屋顶。“这鸟是我打下来的,那就是我的,就算我把他捏死了也是我的。”

    这可不像是这么小的孩子会说的,但偏偏就出自孙苗的嘴,他跟孙带弟抢东西从来是他赢的,就算实在是抢不过,他也宁可是摔了。

    孙磊和吴慧得罪人多,又是吝啬爱占便宜。他们要换瓦图的本来就是面子,但卖瓦的那个老板看不惯他夫妻二人的嘴脸,生意照做,钱照收,可那瓦却是以次充好,故意拿了便宜的给他们。也是料定了他们分不出好坏。

    那瓦片不太经踩,尤其方才又是有人爬上去换了一部分新的,都没弄好。孙苗往后退了几步,脚下的瓦就裂开了,他一吃惊,下意识往左挪。结果就顺着那屋檐的倾斜滚下去了。

    这事发生得太快了。屋里的人,弗恃司马鹿鸣他们一发现月圆他们行为举止危险赶立马出来想制止了,但还是来不及阻止悲惨发生。孙苗跌下去时月圆有想拉他的。

    可她一只手是树枝变的,根本就使不上力。

    孙苗就直接摔在吴慧眼前了,当场流了一地的血。吴慧抱着儿子嚎嚎大哭,儿啊儿的喊,惊动了左邻右舍。弗恃想给孩子救治,孙磊信不过他,抱着儿子去找大夫,只是这孩子勉强撑了半个多时辰,还是没撑下去。

    日落时分就走了。

    长生看到孙苗的魂魄离了身体,他对死这回事还是一知半解的,浮在半空,只是看到他爹娘在哭号,如今阴阳相隔,自己又是死活如何喊叫都没人应他,他感受到了卦燎身上的龙气,躲到了角落也跟着揉着眼哭。

    鬼差在门外徘徊,碍于卦燎没敢进来。

    弗恃挥了一下,把孙苗魂魄送出了门外。

    门外的鬼差核对了孙苗的身份,说道,“一会儿这里还要死一个,不过这个不必你我羁押了,不知是谁去阎王爷那说了情,自会有他人领着去地府,你我走吧。”

    月圆吓到了,一语不发只是身子一直在发抖。连长生握住她的手安慰,都没办法安抚。

    孙苗的尸体搁在厅里,孙带弟再不喜欢孙苗,到底也是她弟弟,如今人死了,她还是为他哭了一场。她问孙磊要不要去准备棺材寿衣。吴慧哭天抢地,痛失儿子,听到孙带弟这话,情绪更是激动。

    指着月圆骂道,“都是你害死我儿子的,我要她填命。”孙磊也跟着激动起来,喊孙带弟去拿绳子,要捆了月圆去报官。这两夫妻一块想上去先打月圆一顿泄愤,最好把她打得半死不活。

    可司马鹿鸣在,也不用其他人动手,他自不会和不懂武的人较真,也没太粗暴,只是横着剑在前不让他们靠近。这两夫妻坐到地上哭得更厉害了,眼泪鼻涕纵横骂司马鹿鸣他们几个欺负他们孙家人。

    孙带弟说了一句公道话,“弟弟是自己摔下来死的,关他们什么事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就算真的把人送上了公堂,我也会实话实说的。”反正她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帮理不帮亲。

    吴慧刻薄的骂道,“你这死丫头,我就知道你早是巴不得你弟弟死了。你这心肠怎么这么歹毒。胳膊肘向外拐。你以为你弟弟没了,你就能讨什么好处么,我告诉你半点嫁妆都不会给你准备,我还要把你嫁去给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做小妾。”

    弗恃叹气道,“口出恶言又是专行恶事,怎么可能有儿子送终。如今这般就该反思了,诚心悔过,这孩子才不会在地府给你们二人赎罪,报应在子孙身上。”

    吴慧骂道,“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既是这死丫头吃里扒外,我就把你们一块都告了。告你们和起手来害死我儿子。”吴慧衣服上还沾着孙苗的血,她是不打算换了,就这么穿去公堂。或许能博得县太爷几分同情。

    吴慧出了大厅,回头看到弗恃在抓痒,一直抓一直抓活像身上长虱子了一样,好似没半点要拦下她去告状的念头。孙带弟有些慌乱的看向父亲,想知道他是不是真这样的绝情,真要跟她对簿公堂。而孙磊是有些犹豫的,不过不是念着父女情,而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进公堂并不是什么光彩事。

    吴慧见孙磊没有跟过来,扶着门哭道,“孙苗是你唯一的儿子,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们害死你儿子,还咒我们无子送终。你要是不跟我去,那就是孙家的罪人。我看你死了怎么面对孙家的祖宗。”

    孙磊终还是决定要给吴慧去告状,孙带弟死心了,这些年都知道父亲原就不把她这女儿当回事,只觉得还怀有期盼的她真是傻。

    吴慧背对着门外,见孙磊磨磨蹭蹭的,便开口催促。却是不知,醒来的李珠去厨房拿了菜刀,突然出现在吴慧身后,一刀砍在吴慧后背,血顿时溅到了门框上。

    “把我女儿还给我呢,我女儿呢!”李珠疯狂的喊着,举着刀子踩过吴慧倒地的身子进了门。

    孙磊十分窝囊,已完全顾不上倒在血泊里的吴慧,此时见到这屋中就司马鹿鸣最高大,便躲到他身后。并是责怪孙带弟,“我昨日不是告诉你,让你捆紧你娘么。”

    他是说了,但她不一定要听,“她是我娘,我为什么要捆她。她虽是疯癫了,但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李珠没被关在柴房前,每回疯症发作也只是追着孙磊和吴慧咬。

    孙磊听了,顿时觉得躲在孙带弟身后比躲司马鹿鸣身后要安全,便是窜到孙带弟身后,把她当了一面肉盾。孙带弟心冷了,想着如此,还不如全家人一块死了好呢。

    母亲能从疯癫里解脱,她也不用再过这样的生活。想着她就定定的站在原地,任孙磊如何叫喊她也不动了。连年纪最小的卦燎都不齿孙磊行径,朝着他骂道,“坏人!”

    弗恃走到门边,探了一下吴慧的鼻息,发现还有气,要帮她止血,“长生,去马车那取药来。”

    李珠举着刀子朝孙磊步步逼近,而孙磊则弯腰缩在孙带弟身后,发现孙带弟不愿动后,便用蛮力拉扯。总之如何都不愿意离开女儿的保护,弗恃加重了语气,“还不快去,没听到么。”

    长生只能去拿了伤药,回来后把药粉洒在吴慧伤口上,再用布包扎。卦燎扁着嘴,“她也是个坏人,为什么要救她。”

    长生停了动作,吴慧要是好了,会不会又继续虐待李珠她们母女,只怕她这次被李珠砍伤差点没命,新仇旧恨,会变本加厉吧。

    弗恃拍了她后脑勺一下,“师父不是要你是非不分,但她要死在别处也就算了,但遇见了,就不能见死不救,这是玉虚的门规。她论不上是好人,但也不是十恶不赦,你我尽人事即可,她能不能活全听天命。明白了么。”

    长生听了教训,继续包扎,听到弗恃大声道,“司马鹿鸣你是饿得手脚无力了是吧。”

    司马鹿鸣本还想让孙磊多受些惊吓的,听弗恃开了口,他只能出手了,打掉了李珠手里的刀子,一瞬间就把人制服了。司马鹿鸣让孙带弟去拿绳子。

    一旁的月圆木讷的站着。

    李珠还在朝着孙磊在喊叫,“你把女儿还给我!”但孙磊见李珠没了利器在手,胆子就大了,“你这婆娘,居然谋杀亲夫。”他靠近,没想到李珠张嘴就咬住他脖子,恨不得撕下一块肉。

    司马鹿鸣把李珠拉开,孙磊摸了一下脖子,满手的血。他一时气愤,捡起了地上的刀子。

    孙磊并非想置李珠于死地,但也不晓得是怎么鬼迷心窍了,刀子就这么捅出去了,司马鹿鸣给了他一脚将他踢到了墙边让他吃了教训。李珠摆脱不了司马鹿鸣的力气,疯症好像得更厉害了,扭动着身子要自残,脑袋想往墙上撞,碰不着后,便想要咬自己舌头。

    孙带弟拿了绳子出来,看到这一幕是吓到了,“娘。”

    司马鹿鸣把手塞进了李珠嘴里防止她咬断自己舌头,却被她咬破了皮,孙带弟想把李珠绑起来,却是越慌越乱,她不敢太过用力,怕弄伤了李珠,结果反倒让她挣开了。

    李珠拿起刀子要刺孙磊,但月圆为他挡了那刀。孙磊胆小如鼠,扔下生死未卜的吴慧,和尸骨未寒的孙苗,自己独自逃了。

    司马鹿鸣当机立断私下袖子的布料压在月圆伤口上,李珠倒也怪了,看到月圆流血倒再没大吼大叫了,就静静的注视,看着那血漫延到了她的脚边,眼睛很是迷茫。

    月圆伸手抓住李珠的裤脚,“我在这里。”她一直重复着这一句,却是始终没有喊出那个字。

    长生看到血把压在伤口上的布完全染红了,止都止不住。她心里没底,但嘴上依然让她坚持,“我给你上完药就没事了。”长生大声的喊弗恃过来。

    月圆看得出长生面上的自责,既是猜出可能会出意外,若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或许什么事都不会有。

    月圆微笑长生真的太好懂了,什么都写在脸上,“你没有亏欠我什么,该发生的都会发生的,记得把我葬回去,从哪来的,就该回到哪去。也不要说我是谁。”

    左右邻居都听到了动静,本来是不想理的,这孙家夫妻不管是遭了抢还是遭了盗与他们都无关,但听着听着觉得不太对劲。还是忍不住过来了,只因为想着李珠和孙带弟是无辜,不想她们遭罪。

    那日被吴慧泼了水的那女人走进来看到满屋子血也是吓了一跳,孙带弟简单的交代了经过。那女人把她家中丈夫和儿子还有隔壁几户人都喊了来过来,要背吴慧和月圆去找大夫。

    月圆不肯,弗恃道她是时辰快到了,不想再折腾她,让长生他们也遂了她的愿。

    左邻右舍的凑了些钱银给孙带弟,孙带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女人道,“祸害遗千年,你这刻薄的后娘是死不了的。还有你那狼心狗肺的爹,虽然逃了总不能逃一辈子,或许过几日就回来了。到时他们能放过你们母女么。从前你年纪小,被他们欺负反抗不了,如今或许是个机会,你们母女逃吧。去投靠你姐姐,也算是个庇护了,天大地大哪不比这里好。”

    孙带弟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带李珠一块逃跑的念头,只是李珠的疯病根本控制不了,还没出门口就会惊动孙磊他们。孙磊和吴慧本来就是关着李珠来要挟两个女儿往家中寄钱,自然不会容易放她们走。

    如今,或许真是个机会。

    女人道,“你娘命苦,苦了上辈子,下辈子就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村里人都帮着李珠母女,把他们送上马车,还叮嘱孙带弟以后不要再回来了,自然也会帮隐瞒她们的去处。

    李珠很安静,跟方才发起疯来的样子判若两人。她拉起月圆的手,月圆的面上再无半点血色了。

    孙带弟歉然的朝着孙带弟磕头,“我娘是无心的,我不奢求你们原谅,若是非要杀人偿命,我求你们等我把我娘平安送到我姐姐那,让我知道她会有人照顾后,再把我送官。我愿意一命偿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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