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无十二章 久别重逢

从未挪动过一下。直到有一日……

    他听到了久违的脚步声。

    远处，薄雾尽头的树林底下，一道素白身影缓缓行来。

    那是个女子，十岁。她束着纶巾，穿着侠客长衫，扮成男儿模样，却又未曾刻意伪装女儿身的事实，胸脯鼓鼓的。

    一只葫芦，一把长剑，她信步而来，步伐不急不缓。直到看见薄雾另一端，半个身子隐没在草丛里的人，才停下了脚步。

    星眸之中闪过一抹复杂色彩，两条剑眉不经意微微蹙了起来，她双唇轻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也就在这时，感受到有人靠近的何易，睁开了眼睛。

    只一眼，他的目光便穿透了迷雾，清晰无比的将那人倒映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那素白的身影，仿佛与记忆中缺失掉的某一部分重合到了一起，毫无二致。

    而后，何易心神一颤，脑海中仿佛有霹雳炸响，又仿佛是一眼干涸了数百年的泉眼，忽然滚滚涌出了清澈温暖的甘泉。

    “……”

    他张张嘴，想说话，可嘴唇一动，却又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

    心口处一片滚烫，心脏跳得快了很多，许多压抑了很久很久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渴望得到宣泄！

    千般念头跃然心间，有种感动，让他自己的眼眶忽然有了湿意。

    此时此刻，何易已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甚至连他自己是否存在“心情”这种东西都已忘了。他只知道，自己这辈子，总算没有白活。

    亿万万里的迢迢仙路，一次次命悬一线的危机，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而时间和命运，最终没有辜负他。

    两人隔着二三十丈，远远对望，几乎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良久，终于是楚离离率先打破了沉寂，朝他伸出双臂，嘴角挂着微笑轻声道：“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回来了……

    一句话，在何易的脑海里回荡了无数次。他的心头愈发滚烫，眼眶也愈发炽热，当下再也遏制不住心头激荡的情绪，一个晃身，横跨数十丈，准确无误将那俏丽的身影拥入怀中，死死抱住！

    回来了，她从黄泉彼岸挣脱了轮回，回来与他重逢了！

    就算脑海里没有记忆，何易依然还是忍不住喜极而泣，用力抱着楚离离，把这几百年积累下来的疲惫和困苦，统统宣泄。

    楚离离反抱住何易，把头靠在他的颈窝里，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眼帘合上时，亦有两颗珠泪滴落。

    她是楚离离，也是云绰，轮回剑典初悟之后，上一世的一幕幕，她都已经想起。

    人活世上，失去挚爱是种苦，煎熬挣扎是种苦，寂寞等待是种苦。但人死后，黄泉涛涛，轮回漫漫，无声中忘记一切，洗净灵魂，其中苦痛分毫不比活人少！更重要的是，当她知道对方为了自己从一个世界追寻到另一个世界，尝尽辛酸苦辣时，那份心疼与感动，抑不住就是换成两汪热泪。

    云雾中寂静了好久，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真切的气息和心跳，再也不愿分开。

    何易抱着楚离离，轻抚她有些消瘦的背，鼻尖嗅着她清淡的体香，心头的疲惫感一时烟消云散，只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满足快乐。

    六百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刻。悲剧，不再是悲，反而酝酿成了久别重逢的欢喜，这样的结果，他真的很满足很满足。

    但，喜悦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感动过后，何易忽然想起，这次回来的，好像只有一个人……

    “萝莉呢……”他低头贴着楚离离的耳朵，轻声问道。

    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回来？萝莉去了哪里？

    这个疑问，让他莫名不安。

    楚离离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踟蹰了一下，才低声答道：“她……，她走了。”

    “走？”何易如遭雷击，瞪大眼睛看着楚离离，惊问道：“去哪里？她去了哪里？”

    他这急切的模样，让楚离离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却不是因为不悦，而是忧心。

    她轻咬下唇，回道：“我不知道，她没有说要去哪儿，只说……她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