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哀鸣

    “不要欺负我不能翻墙。”

    待苏兄穿过两个精致的水榭花园行至后堂，天色已经到了掌灯时分。穆青借口说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知趣离开。房间中只剩下他和她。

    金丝楠木的窗棂粗犷质朴，衬得她孤立窗前的倩影越发单薄。霓凰并未回头，可只望这背影，便可知这几日她已然轻减了许多。天色还未黑透，渐渐暗去的薄光映衬在她的脸上，更添几缕愁绪。她抿着嘴不发一言，似乎还在生着气。

    “霓凰，别生气了。”睿智无双的江左梅郎可怜兮兮地央求着。

    “你都已经赢了，霓凰，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林氏遗属了。”他上前几步，站在她的身侧，声音听起来更加可怜了几分。

    霓凰扬了扬下巴，依旧看着窗外，没有答话。心中却有了一丝丝小小的得意。他靠过来想拉她的手，刚一碰到，她便抬手躲开了。

    霓凰低了一下头，退远一步，悠悠转过身来，望着他的羽眉阔目，却突觉一阵寒冬雪意。这清澈的眸光曾让自己魂牵梦绕了那么多年，没想到如今望着却只觉凄凉。她像是下决心似的抿了抿嘴，缓缓开口：“其实这几天霓凰想过了，我的林殊哥哥13年前就已经葬在梅岭了，阁下只是与他相似而已。其实只做他的未婚妻这一辈子就已经足够了。你不是他，因为我的林殊哥哥从来都没有骗过我，对我说过的话从来都没有不算话过。”她的语音带着几分苍冷的飘渺。泪水在眼中慢慢地凝成了两颗露珠，悄悄溢出了眼眶，顺着她凝脂般的脸颊缓缓地滑下。

    “他曾经捧着我的脸，说过，要我等着他。”霓凰的声音哽咽又微微颤抖：

    “他说过他一定会回来娶我的，要我乖乖地等着他，他要霓凰不要害怕。我等了他13年。如果是他真的回来了，一定不会舍得不娶我，一定不会，我的林殊哥哥一定不会背弃诺言，他那么聪明，也一定不会笨到不娶我。”

    “霓凰。”林殊没有眼泪，可是心却已经疼得扭成了一团。他想冲上去抱住她，却又被她躲开了。

    “现在时候不早了，苏先生请回吧，就不留阁下吃晚饭了。”说完霓凰快步向后堂走去。她的轻功很好，林殊一时追不上，刚出偏厅的门，还欲再追，却被几个家丁拦住了。

    “先生走好，我家郡主命我们恭送先生出去。”四个家丁齐刷刷地弯腰行礼，拦住了去路。

    看看霓凰迅速变小的背影，林殊无奈，只得随着家丁走出了穆府的大门，坐车回往苏宅。车轮一圈又一圈地转动轻响，似那绵绵不息的过往，烙在他的心上。天色迅速黑透了，巨大的黑幕压将下来，仿佛正融进这一生所有的感伤。

    夜，微阑。蔺晨托着下巴端详梅长苏已经足足有半个时辰了。他看着梅长苏始终是那一个姿势，手中没有书，侧着身子坐着，看似是望向漆黑的庭院，实际上却是面朝着穆府的方向。

    “要不，我给你随便扎几针。再让人给穆府报个信，就说你又躺倒了？”蔺晨居然有点小心翼翼地开口。

    林殊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了眼眸：“我不会骗我的姑娘，再也不会。”

    蔺晨白了他一眼，拎起自己的酒壶，大摇大摆地出去。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秋虫哀鸣，时断时续，如泣如诉。是了，秋日一尽，它们也将会随秋归去。现在哀鸣几声不过是了个心愿罢了，自己却不知还可能扰人清梦。可悲，亦可叹。

    “我不会骗你，不会。”他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呢喃。

    约么又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蔺晨突然大声叫着冲进门来。“长苏长苏，不好了。”他突然顿住脚步呆望着长苏住了声，轻功很好的少阁主此刻明显气促不匀，难掩心中的慌乱。苏兄从院中收回目光麻木地望向他。

    “长苏，听了我的话，你先别着急。”

    苏兄还是没有答话，仿佛一切都不再重要，只是略眨了一下眼睛。

    “刚刚收到的消息，她......服毒了......不知还能不能救得回来，你别着急，别着急，我这就过去看看，只是觉得应该先过来让你知道。”蔺晨目光慌张，拿着扇子的手在微微发颤。

    “不可能。”苏兄霍地站了起来。

    “怎么不可能？难道这么大的事我还骗你不成？”蔺晨直视着他的眼睛。“琅琊阁书库有载，云南有奇毒，多服丧命，少服则可让人把以前所发生的事和所爱过的人全部忘掉。已经核实过了，正是此毒。”

    “什么？！你再说清楚些，你说到底是谁服毒了？”苏兄也直视着他的眼睛，眸光沉稳而刚毅，两个宽宽的衣袖却在隐隐地颤抖。更忽地身形不稳，向前踉跄了半步。

    蔺晨本能地欲上前扶住他，没料想却也忽地脚下一绊，突然一下跌坐在了大平台上，不过仍是举起一张字条。

    “你自己看。”

    梅长苏一把扯过来，打开一看，眉头皱得更紧，嘴唇发颤，望着蔺晨，目光似要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