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见

家的事，可小，可大。

    晨起，天微微有些阴。但愿今天不要下雨，要不霓凰这一路奔波肯定会更加的辛苦。苏兄起床后望着天有些担忧。一年多前，她回云南前告别的那一天，就是下着雨。当时那雨丝湿湿凉凉的感觉仿佛一直流到了心里。

    今天霓凰终于守灵满一年要回京城了。想必她会和一起守灵的6皇子一起回京，如果没有什么耽搁的话，傍晚就会抵达，彼时先入宫面圣复命，再回府应该也到了晚饭的时间。这一天旅途奔波一定疲惫，不知这丫头会不会不顾劳乏，心急得晚饭都顾不得吃，当晚就翻墙进来呢。苏兄低头思忖，虽摇头叹着气，眼神中却是满满的柔和期盼。

    这一天苏兄常常到院子里面去散步，亭子下，水榭旁到处都是他的身影，而且还总忍不住到处地沾花惹草。明明好好地走着路，总是时不时地揪一朵小花或是几片叶子，再捏在手心里一片一片地揪着花瓣或是叶片，自己却浑然不觉。看得黎刚和甄平都远远地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询问。

    好不容易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看到吉婶他好像格外地高兴，还特意嘱咐她晚上加两个带辣椒的荤菜。

    “晏大夫说了，宗主吃着药不能吃辣的。荤菜也不宜过多。”吉婶可不想让步。

    “没事，不是我吃，先备着。”苏兄又是低头一笑，不自觉地搓着手指。

    宗主这两天怎么怪怪的。莫非是九安山发生了什么怪事不成。吉婶开始有点想不明白。不过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使劲地看了宗主几眼。

    午后苏兄决定小睡一会，这样晚上才能看起来比较有精神，病了好久，可不能让霓凰再担心了。却怎么也睡不着。时不时看看天，雨还没有下起来，真好。闭目养了一会儿神，索性不睡了，坐在桌前看书。“平生湖海气，浪自青云期。”突然他的心好像动了一下。没来由地急急起身走到窗前观望，心中暗想，如此地心神不宁大概是因为庭院中风声乍起吧，难道是要下雨了不成？

    抬眼，却见她立在庭院中央。一袭缟素，白衣飘飘，披着净素的淡青色斗篷，斗篷和宽宽的衣袖裙摆正被旋转不定的春风吹起轻轻抚弄。翻飞飘动如展翅的蝴蝶，轻轻地落在他的心上。

    她眼睛弯弯地笑着，安静地向他走来，然后足尖一点，轻松地越上高台，落在他的面前。却发现他早已经双眉微蹙，泪眼婆娑。他一把将她抱进了怀中，紧紧地，再紧紧地，好像生怕她被别人抢了去。心口不定地起伏。似乎想努力地压住，可是越努力，心却越发有力地咚咚跳动。像怀揣着一匹脱缰的野马，难以平息。压制久了，甚至连前胸都开始不由自主地跟着微微地抖动。他把头靠在她的头上。想平静，想借助着她的安静平息。却又不自觉地，只顾着开始任性地感受着她温润的呼吸，丝丝绕绕地，柔柔地喷在颈旁，带着熟悉的味道。既然如此，索性任由心一荡又一荡地肆意舒展，神智此刻再也无需凝聚。

    她的几根发丝轻舞，萦绕着他如玉的面颊，仿佛一直触到了他的心里。他们就这样轻轻地摩挲，耳鬓厮磨。任时间停止，云影慢慢地变幻。他缓缓地侧过头，抖动着的双唇贴近她的耳旁：

    “已经一年了。”低哑的声音带着触人心底的旋律。“我好想你。”

    此一刻，或远或近的烦恼全部止息，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两个人，默默地感觉着彼此最真实的温度。他不敢相信地轻抚着她的后背。贪婪地任心疼得彻骨，却又是暖暖地，怀揣着不可言说的欣喜。

    不知多久以后，他的手指肚轻轻地触着她凝脂般的脸颊，目光痴缠着她如清泉般干净的眼底，溢出满满的宠溺：“你怎么守灵几乎吃了一年的素也没有饿瘦？”声音依稀是13年前的温柔以极。

    她不答，撅起小嘴复又偎进他的怀里。眼中的泪开始慢慢地凝聚。这才是疼我爱我的林殊哥哥，他终于又回来了。我永远永远都再也不要再离开你。

    “知道吗，有几次在夜里想你的时候都快想哭了。”一句温柔的情话从他的嘴里流出，带着丝丝缕缕的甜蜜。哪里像是江湖中睿智霸气的江左梅郎能出口的句子。

    “林殊哥哥也会哭哒？”她偎在他的怀里喃喃地说。

    “你知道的。”依然是轻声的耳语。

    她想起了13年前。谁能想到金戈铁马的少年将军，当年在出征前离开他的小青梅的时候，就居然陪着她偷偷掉了眼泪。

    “只是一般人不知道罢了，”林殊含着泪笑着看着自己的小女孩身后的长发。

    “才不信你呢，以前几次征战受了那么重的伤，从来没见你掉过一滴泪。还有因为从不服软，被林伯伯的军棍教训了那么多次也从来没见你哭过。”霓凰说。

    “大丈夫在战场上，怎么会有眼泪。眼泪又不能解决问题。可是总还有比战场更重要的人和事啊。”林殊在背后轻轻卷着她的头发。慢慢地，眼中的雾气消散，眼神又温暖明朗了起来。

    “那今天你是为了人还是事呢？”霓凰的眸光闪动，温柔如水。依然依偎在他的怀里，让他看不见自己的泪光。

    他不答，只觉得自己冰冷的身体，此刻仿佛被慢慢地注入了一股暖流，温舒异常。他略略地直起，捧起她的小脸，会说话的双眸痴痴地凝望着她噙满泪水的眼睛，手指一点又一滴，轻轻地擦去她露珠般的泪水，动情地说：

    “人。”

    岁月无痕，她终于可以久久地凝望着他，泪光渐渐地隐去，四目相交，任时光荏苒，清风舞弄着两人的衣裳。一抹笑意轻轻地跳上她的眉梢和嘴角。薄云戏日，柔和的光线悄悄地投进门廊，映照着她娇艳的脸庞，简直比琼花还要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