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季总，这是下一季度的产品宣传文案。”秦萱双手将怀中的文件恭恭敬敬地放在办公桌上，小心地抬眼看看季航，对方一张干净俊秀的标准扑克脸，仿佛天生没表情似的。秦萱止不住在心里想象，不知道面对陆佳宁时，季航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季航拿过文件夹，随手翻了几页，末了，将它搁置在一边，抬眼看向对面的秦萱，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秦萱立刻不自觉地挺直腰板，心下竟泛起些隐隐的紧张。

    “今天下午我看过申请去美国进修的员工名单了，”季航意有所指地道，“不解释一下？”

    “私人原因而已，”秦萱一笔带过，“家里有点事。”

    季航点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没有再深入地问下去，沉默几秒，复又抬起头看着她道：“我看你当初那么积极地准备，本来还打算向上级推荐你的，毕竟你的工作能力摆在那里。不过既然现在你已经做出决定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其实呆在宣传部好好努力，效果并不比去美国两年差的。”

    秦萱心下一动，直视季航的眼睛，对方却已经兀自低下头看起手边的资料，摆明了一副“逐客”的模样。秦萱踌躇几秒，思索着是否现在离开，转身之际，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扭回头来定定地看向一身严肃气息的季航，略带试探地道：“季总，您今天有客人？”

    季航抬头，用表情向她询问。

    “我上来的时候碰到一个人，现在她正等在外面呢。”

    季航的表情明显有了一丝动容，不由自主地坐直身体，随手放下了手中的文件，“什么样的人？”

    秦萱笑笑，答：“一位女士。”

    季航心中一动，莫非是陆佳宁已经到了？

    秦萱暗自观察着季航的表情，此刻看他隐隐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心中便有了底，于是道：“需不需要我现在去把她请进来？”

    “不用了，”季航摆摆手，“你先出去吧。”他想，自己还是亲自出去接应陆佳宁比较好。

    秦萱心下了然，冲季航笑笑，道：“季总的客人我刚巧认识，还是我出去的时候跟她说一声吧。”

    “你认识？”

    “嗯，陆佳宁，对吧？我和她是大学同班同学。”

    季航这下子也不禁心道这世界还真是小，所有和他沾染上点关系的人，怎么全都好巧不巧地认识陆佳宁？不过又想，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虽然现在还想不好应该怎样让面前这个秦萱物尽其用，但起码接下来的晚餐时间，不愁没话题了。

    思及此，季航便抬头冲秦萱浅淡一笑，“没想到你们居然会认识，那我和你一块儿出去吧。”

    秦萱自然不能拒绝，更何况她正想看看这两人究竟发展到了怎样的程度。

    陆佳宁百无聊赖地坐在偌大的皮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时不时就往季航办公室门口望一眼，那边始终静悄悄的，无任何开门的迹象。大厅毕竟不如办公室，纵使有暖气供应，在开放的环境下待久了，也让陆佳宁手脚冻得有些冰凉。她搓搓双手，正打算起身来回走走以取暖，不远处的电梯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陆佳宁往电梯间看去，不期然地与甫迈出电梯的费南堪堪打了个照面。

    这是陆佳宁第一次见到工作中的费南，他身穿藏青色手工西装，内衬一件同色系马甲和白衬衫，袖口处镶嵌着一颗宝石蓝的水晶袖口，在大厅白炽炽的灯光下，反射着幽幽的蓝色光芒，看上去贵气又不乏精致。一头乌黑的短发不似往昔，亦不像平常，梳理得一丝不苟，少了些许潇洒，平添了几丝稳重和成熟。

    他施施然地从电梯间出来，看到面前的陆佳宁显然也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微笑着，不慌不忙地走到她面前。

    陆佳宁心底一下子莫名有些紧张起来。她不禁自嘲一笑，纵使自己每次面对费南俱都心乱如麻，他却始终淡定如常，如斯优雅，看着自己的目光，总是平静到让她心底溢满失望。年少时候，她还总会天真地幻想，会不会在她苦苦暗恋着费南的同时，费南也刚好默默喜欢着她？但这个假设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智的成熟，早就被她绝望地埋在了记忆深处的角落，经年累月，那上面也渐渐蒙上了一层苦涩的灰尘，不去刻意挖掘，根本不曾想起。如今九年时光匆匆而过，再相遇，费南变得比曾经让她着迷的少年时候的他更加光芒四射，自信优雅，她却在面对着全新的费南时，总感到有些陌生和迷茫。她后来想，许是因为自己并未参与过费南一丝一毫的人生，所以才会产生如今的距离感。可是这想法一经出现，就让她整个人徒然有了种空落落的感觉。

    “陆小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费南笑意盈盈地问她，余光瞥了眼前方的办公室，眼底瞬间划过一丝玩味，“来找季航？”

    陆佳宁的心因那句客气疏离的“陆小姐”而不自觉地沉了沉，她掩饰性地低下头，慢慢收拾好心神，才扯起一抹笑容答：“嗯，有点事情要找他。”

    “那怎么站在外面？季航不在？”

    “不是，他办公室有人在，我等会儿再进去。”

    “哦，这样啊。”费南点点头，“那，要不我和你一块儿等等吧。那小子视工作如命，要是现在进去打扰了他，还不知道要给我多少脸色看呢！”费南说的似真似假，语毕，紧走几步，在一旁的沙发上落了座，看陆佳宁还站在原地，于是招呼她道，“陆小姐，你也过来坐会儿吧。”

    陆佳宁只好重又回去坐了下来。

    “那个，你以后不用那么客气地叫我‘陆小姐’的。”陆佳宁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心里的意见。纵然知道两人之间根本不相熟，但老是这么客套疏离，总会让她感觉心里不舒服。

    费南愣怔一秒，随即失笑着摇摇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上一次在超市匆匆忙忙地碰了面，最后也没好好打招呼我就那么走了，”费南不动声色地看了陆佳宁一眼，“似乎上一次咱们就说过这个称呼问题的是吧？”

    陆佳宁也想起不久之前她、徐翔和费南三人之间实在尴尬得可以的会面来，当下便有些不自在，只能干笑两声算作回应。

    费南却好似没看出她的异样，继续摆出一副好奇的表情问道：“我都想不到居然会遇到徐翔，当时实在是吃惊不小，过后才慢慢觉出一些不对味来。”

    陆佳宁的身体瞬间僵直，心头立时有了一股如临大敌般的沉重感觉。

    费南却兀自笑笑，饶有兴致地道：“我都不知道我曾经的高中校友居然会和那么一位大人物认识，貌似关系还挺好。不瞒你说，我是的忠实球迷，徐翔还没进的时候，我就关注这支球队好久了。”

    “是么。”陆佳宁心虚地笑笑，脑袋里拼命搜索其他可以聊一聊的话题，心想着得赶紧转移开费南对徐翔的关注才行，不然她可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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