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更合一

思既别扭又隐晦，苏藜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笑着把书本搁放到桌子上，说：“我放好了，那现在就去天台吧。”

    虽然她面上表现出很开心样子，但心情却不像一开始那么愉悦了。她还是希望她能成为陪叶子清去看每一处风景的第一人。

    顶楼上的风景确实没什么好看的，老教学楼虽然地基比较高，但到底是只有三层，远眺不了多远，仅仅只能看到小半个校园。

    叶子清陪苏藜绕着围栏转了半圈，就不想晃悠了。

    她在集装房后面选了个阴凉的位置，倚着铁围栏冲苏藜摆摆手道：“苏藜，你自己慢慢看吧，我在这里等你。”

    苏藜站在原地不动，她眺望了会儿正前方那片小竹林，转过身学着叶子清的样子倚靠在围栏上。

    叶子清没问苏藜为什么也停下来了，她只当苏藜跟她一样觉得这风景无聊，所以不想看了。

    她扬起下巴，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站了半晌。

    在叶子清认为差不多该回去的时候，苏藜突然开口说道：“子清，以后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旅游一次吧。”

    “恩？旅游吗…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叶子清偏过头看向苏藜。

    苏藜睫毛上下扑扇着，因为从她这边的视角正好是侧脸，所以叶子清看得更加清晰。

    苏藜眨了几下眼睛，歪过头撇向另一边。

    随后叶子清听见她说：“要是一个人出去旅游的话，我爸妈肯定不会允许的。但是我要是拉上你一起去就不同了，他们对你的信任比我还多。”

    “你陪我的话，他们一定会同意的。所以到时候你一定要陪我啊。”似乎是害怕叶子清的拒绝的太快，苏藜抢着补充道。

    叶子清确实是想拒绝，她本身是不怎么喜欢出去游玩。她绞尽脑汁想好一会儿，也没找到合理的理由。

    她斟酌了一下，说道：“我觉得，旅游的事还是等以后有时间再说吧，现在我们还在上学，没什么空闲。等成年了，你想去哪旅游就去哪儿，那时候叔叔阿姨一定不会拦你的。”

    苏藜听后“哦”了一声，她伸手朝天空探了探，假装抓住一缕空气朝远处一丢，然后拍了拍手，刻意忽略了叶子清话里浅含着的意思，微笑着说：“好啊，等我们有时间了再说。”

    叶子清被苏藜这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她站直身子，掩饰住心底莫名的心虚和尴尬，低头看了眼腕间手表上指针指向的刻度，故作自然道：“还有十五分钟就要下课了，我们回去吧。”

    她这么说完，刚走了两步，就被苏藜给拽住了。

    叶子清回过头看着苏藜，不明所以的问道：“你怎么了？”

    苏藜没回答。

    她抬起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按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拉着叶子清跑向集装房另一端，那里的墙壁可以遮挡住她们。

    叶子清一头雾水地跟着苏藜躲在墙拐角，她讶异的看着突然之间就紧张起来地苏藜，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你怎么了？”

    这回苏藜倒是回答了。

    她压着声音小声解释道：“我听见楼道里有说话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老师来了。”

    老教学的天台算是带着危险和隐秘的地方，学校怕学生们都到这个监察死角来乱逛，就楼底下贴了不许学生随便进入通知。既然都明令禁止了，要是被老师逮到了，肯定是要扣班级集体纪律分的。

    “你听错了吧？”叶子清探头朝天台进出的小门望了望。

    她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啊。

    苏藜瞥了她一眼，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叶子清沉默了。

    “人好像在二楼。”

    差不多过了半分多钟，在叶子清忍不住准备要把苏藜的手拿开时，苏藜突然出声说了这么一句。

    叶子清将信将疑，她侧耳朝向出口那边仔细听着，分辨了半天才听出几丝微弱的弦乐声的。

    叶子清：“……”她、她的听力也太好了吧。

    苏藜松开手，走出拐角来到楼道口，她又听了一会儿，转过头对跟在她后面一起过来的叶子清说道：“是个女生在弹吉他唱歌，不是老师，我们下去吧。”

    叶子清点了点头。

    再过十多分钟下课铃就该响了，现在走正好。

    越往楼下走，声音就越清晰。等走到二楼楼梯道口时，那女生唱歌和吉他的声音仿若就在耳边了。对方大概就在靠近楼梯道的两边的某间教室里面。

    叶子清脚步顿了顿。这声音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叶子清一停下，苏藜就跟着不走了。

    苏藜也觉得里面那女生的声音有些耳熟，她想了一会儿，很快便想到了一个人。她侧过头准备和叶子清说出她的猜测，正好看见叶子清正一脸茫然一副“我正在努力回想这里面的人是谁”的样子，苏藜禁不住浅笑出声来。

    由于两人离得很近，这一声几乎微不可闻轻笑成功的引起了叶子清的注意力。她回神偏过头，眼神疑惑的看着苏藜。

    苏藜无声用口型说道——“在教室里面的唱歌的人是顾明溪！”

    叶子清：“……？？”

    叶子清不明所以，她侧身凑到苏藜耳边准备问她说的是什么时。教室里的琴声却突然停了下来。苏藜则立马偏头躲开了，接着就对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叶子清无语望天，但是一抬眼就看到了楼板上脏兮兮的蜘蛛网。她只好低头盯着手表数时间。

    苏藜目睹了叶子清从面无表情到满脸郁闷的整个变化过程，她忍着笑意，用胳膊肘碰了碰叶子清，对她比划了一个伸手的动作。

    然而苏藜刚在叶子清手掌上写下顾字的头一笔画，旁边教室里面就有人叫出了顾明溪的名字——

    “好了顾明溪，你唱的歌我也听了。那现在你说说，你要怎样才肯继续帮我教训那两个高一的女生？”

    说话的人是个女生，这女生的声音，苏藜和叶子清也很耳熟。

    这下不用苏藜提醒，叶子清就知道这女生是谁了。这声音，分明就是燕诚的那个女友……前女友，商婷娜的。

    但是商婷娜不是昨天就被带回家休学了么，现在她怎么出现在这里？

    叶子清和苏藜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狐疑。

    这个时候，顾明溪的声音从教室里传了出来。

    叶子清听见头一句就被震愣住了。

    她听见顾明溪极其大声地说：“好了？我这些年对你的喜欢就只能得到一句好了？”

    顾明溪的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响起嘈杂地打砸声，叶子清听到几声清晰的琴弦绷断的声音。

    顾明溪喘着粗气道：“商婷娜，初一那年你说你喜欢听别人弹吉他唱抒情曲，为了你，我一学就是五年。你去问问那个燕诚，问他能不能为了你随口一句话就坚持五年！！”

    里面商婷娜似乎是被顾明溪发火的样子，说话的声音比一开始要小多了，她说：“我、我逼你了吗？你都知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就跑去学吉他。你自己傻还要怪我么？”

    顾明溪苦涩的笑了几声，她徒然提高声音质问道：“商婷娜，你摸着自己良心说，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备胎？朋友？还是只是一个不想要了就可以随时丢掉的利用品？”

    顾明溪说完之后，整个空间都寂静了下来。

    商婷娜一时间没有回答顾明溪的话。

    叶子清偷偷看了一眼苏藜。她们两个都并排靠在墙壁边，苏藜在下楼的时候，把扎起来的头发解开了，因此她只能看见苏藜的下巴和小半个侧脸。

    苏藜下巴的线条绷得紧紧的，叶子清不用看正脸也知道苏藜现在肯定是紧绷着脸面无表情。

    叶子清暗想：苏藜该不会跟当初的她一样，被吓到了吧。

    苏藜确实被吓到了。

    她微微低下头，长发垂落到脸颊边，遮掩住了她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只是短短的一瞬，她的整个手掌心就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她开始庆幸自己在下楼时顺手解开了头发，庆幸自己在商婷娜叫出顾明溪的名字的时候就松开了

    她刚刚看到了，叶子清在听到顾明溪说喜欢商婷娜时整个人都被吓愣住了。

    苏藜不知道叶子清是怎么想的，虽然叶子清面孔上没有表现出厌恶的表情，但她知道那不代表叶子清会接受，从对方震惊的表情里她就读懂了一切。

    顾明溪问商婷娜的问题，如果换作她来问叶子清，不用叶子清开口她也知道最终的答案是什么。

    对于叶子清来说，她苏藜，终究只是她的好朋友好闺蜜而已。

    苏藜咬了咬嘴唇，深呼吸一口气，平复掉内心翻涌起伏的情绪后，手掌在衣摆上蹭了蹭，直到完全感受不出之前有冒过冷汗后，她才拉过叶子清的手，在对方手心笔划工整的写下一行“我们走吧”。

    苏藜写的字很好辨认，叶子清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冲苏藜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两人蹑手蹑脚的准备离开。

    走到楼梯拐弯的前一秒，叶子清清楚地听到商婷娜对顾明溪说了一声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叶子清听到这句话，心脏猛地抽紧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苏藜。

    她匆匆看了一眼后就不敢再看。她想，当初自己刻意回避苏藜时，苏藜是不是也和顾明溪一样，那么悲伤痛苦？

    重生以来，她一直以为自己都是在从最客观的角度去看待，那场她认为本就不应该出现的告白。现在，她亲身亲耳听了一场别人的告白，心里却突然有了一丝不一样的认知。

    同一件事情换个不一样的角度就会产生不同的看法。

    以前刚知道苏藜喜欢她的时候，她满心想得都是这种感情是绝对错误的。

    但现在她想，或许，这样的感情并不是一开始就是错的。她想，最大的错误就是她们爱上了永远不会给予回应的人，就像顾明溪一样。

    就像……八年后的那个苏藜一样。

    接下来，叶子清和苏藜两个人一个安静一个沉默，走到一楼五班教室拿好自己的东西后，又相顾无言的一起往教学楼那边走去。

    一直走到教学楼前，被叶子清的沉默折磨了好久的苏藜，终于忍不住了。她伸手拽住还在埋头往前走的叶子清的校服下摆，小声问道：“子清，你怎么一路上都不说话啊。”

    叶子清这时已经从同性感情对错辩论思考中回过神来，她笑着回道：“没什么，我只是在发呆在想一些事情。”

    苏藜盯着地面闷声道：“哦，是这样啊。”

    叶子清察觉到苏藜突然变得沉闷起来，觉得有些奇怪，转过身去看着苏藜，说：“你是不是被顾明溪她们吓到了？”

    苏藜沉默了好一会儿，反问道：“那你呢，你也被吓到了吗？”

    叶子清想了想，这世上大概就只有她的好朋友跟她告白才能吓到她吧，旁人的事情一般是没法左右她的心情的。于是她很坦诚道：“没有啊，就是觉得很讶异很吃惊。”

    没吓到么？

    苏藜闻言眨了眨眼睛，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但很快又暗了下去。

    她是很想趁热打铁，接着趁机旁敲侧击地拿顾明溪和商婷娜的事问叶子清，问问她对女生之间感情的看法。可是一想到之前开学初叶子清莫名其妙的疏远自己，到后来故意送给自己言情小说这些事情，她就开始退缩了。

    她从喜欢上叶子清那天起，就开始想象着能像顾明溪那类人那样勇敢，对叶子清明明白白地说出那一句“我喜欢你”。

    但是她始终都不敢。她害怕会听到那一句“对不起”，害怕会形同陌路，害怕会被对方慢慢淡忘。

    所以她宁愿小心翼翼的将所有超越友谊限度的感情掩藏起来，宁愿一个人独自纠结欢喜，也不愿意孤注一掷。

    并不知道苏藜在想什么的叶子清，看到苏藜仍旧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误以为苏藜是跟她以前一样，在担忧担忧她们之间的友谊。

    她想起校服兜里还有不少根棒棒糖，于是便全掏出来塞进苏藜的衣服口袋。

    叶子清帮她剥了一根棒棒糖，递到她手里，顺手摸了摸苏藜脑袋一副“我是大姐姐”的样子安慰她道：“我们以后会一直做好朋友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像顾明溪对她朋友那样对你的。”

    叶子清这话一说，刚把糖放进嘴里的苏藜脸色立马怪异起来。她越过叶子清径直走到垃圾筒边，把才放到嘴里连三秒钟都不到棒棒糖给扔掉了。

    她把口袋里的糖拿出来，学着叶子清之前那样塞进叶子清衣兜里，冷哼一声道：“这糖味道有点苦，你还留着自己吃吧。”